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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在窗外低语，时而被爆竹声浸没。
除阿爹和母亲的外孙子，我们都守岁到下半夜两点多钟。睡觉时明显地没地方，阿拉姆妈也没把她那间神秘的屋子打开。
十二点多钟，我发现她端了一碗宁波汤圆进去。我们男同胞，阿爹、姐夫、来仔、我以及姆妈的外孙，只好挤在顶楼上一起睡。母亲和李怀丽睡在中楼。还忘说了，年夜饭的酒桌摆在顶楼。这也是我到母亲家的第一次。平常，我在母亲家用餐，都是在中楼那个沪上典型的四四方方的红木桌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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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兰花开，春儿随之来。那窗外的枫杨，还是木呆呆的样子，只偶尔从光秃秃的枝头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绿芽。我好生奇怪，玉兰花在沪上的街头巷尾，竟这样白生生地裸露自己嫩藕般的身子，赤条条地来，又赤条条地去，无须一枝半叶绿色的遮挡。
也许生命本身就是纯白色的。
进门没见母亲，心里便空落落的。问来仔，他回答：“去弄堂看戏了。”
“这才刚下午，哪来戏好演？”我说。
来仔不语，自顾听他的梵呗音乐。我去中楼和阿爹说了几句闲话，没办法又上了顶楼心血来潮求来仔带我去看戏。
“别烦了，坐一会儿享受享受春风。弄堂那屋子不是戏园子，去的都是老头老太太，没有年轻人。乡下的巴子也不去那地方玩。”
我就知道他没有好话，已央求他几次了，他总是用这番话搪塞我。
可我始终没死心。那应该是一块圣地，神奇而宽广无比。每次看到阿拉姆妈春风满面的，我一猜就中。“看戏啦！”她陶醉地回答。
那是怎样一个精神乐园呢？三元五角钱买那么长那么大的幸福，于是，我就问戏的内容，唱戏空间的情形。
“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。事先说好，听不懂也不能出来，体验就得体验个够！”来仔被我烦得没办法，先小人般地讲条件。
“谁不到散场出来，谁是小狗。”我决心得也干脆，“好，我们看母亲去。
七扭八弯，来仔驾驶我好长一段弄堂窄道，终于在一个门口停了下来。两扇红门，油漆斑驳脱落得拦堵在那里。七元钱两张门票，推开门往里瞧，一股热热的霉味伴随着琴声唱语扑面涌来。我闭上了眼睛。
来仔却推我赶紧进去，说别傻愣着，丢人现眼。
来仔和我走进剧场，坐在后排的凳子上。长长的一条木板，没有靠背，只能说是凳子。农家院过去每家都有两三条。这个场子着实不大，顶天能挤坐五六十人。舞台矮矮的，场与场之间不拉幕，背后的几组屏风是戏场子里惟一的装饰。屏风的两端用线绳扯挂着两个布帘子。演员们就从那帘子里进进出出，顶替了张开合拢的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