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珣的话在他心中留下一种奇怪的感觉,当天夜里,他做了个模糊而怪诞的梦。梦中,他在一幢全然陌生的房子里游荡,穿过长长的走廊、无数间荒凉破旧的卧室,没有一盏灯亮着。他越是往前行走,身子便变得越小,与此同时,门扇也愈来愈低。最后,他拖着疲惫的、幼小的身躯,走入一间又窄又挤的,暖黄色调的屋子。台灯照亮了床,他认出这是自己多年前的卧室。林致实在太累了,他决定在梦中睡下,于是掀开被子——床上静静躺着一把匕首,刀刃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周日早晨,在去考场的路上,林致还有些恍惚。他坐在副驾,手中捧着热咖啡,直到凉透也没喝上几口。

    “别紧张。”宋绪明停好车,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的脸,将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情误读成慌张。

    事实上,林致根本不会为了一场考试而紧张,但不知怎的,他头脑空白地提出要求,“听说牵手可以缓解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僵硬得不像话,听起来不像拙劣的调情,倒像是真有这么个说法。

    宋绪明的手搁在换挡杆上,指骨清瘦修长,手背浮着淡淡青筋,林致呆呆望着那只手,道歉就在嘴边——宋绪明却松开换挡杆,不紧不慢地移过来,牵住了他的左手。

    两人的掌心贴在一处,他愈发感到自己的手烫得厉害,在这个凉爽的早晨几乎要沁出汗来。林致后知后觉地抖了一下,像被吓到炸毛的猫,这下真的紧张起来。车载音响关掉了,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

    “有缓解吗?”宋绪明问得认真,好像真被他的胡话骗了。

    林致说不出话。更亲密的事分明做过无数回,就在这辆车上,他曾经坐在宋绪明的腿上,被插到崩溃哭泣,而宋绪明掐着他的下巴,命令他看后视镜中自己放荡的脸。

    此刻竟因为牵手而大脑过载了。

    宋绪明正看着他,他不禁怀疑那些阴暗的记忆只是另一条世界线上的幻影。

    “时、时间,快到了……”他结结巴巴。

    无论天气如何,地下停车场总是阴冷潮湿,透着股淡淡的霉味。宋绪明锁了车,林致跟在他身后,理智仍在宕机状态。

    “出考场后,给我发条消息,我在附近等你。”

    “嗯,啊,好……”

    他只顾埋着头往前走,宋绪明却忽然停住,“还需要再牵一下吗?”声线带了点笑意。

    林致敢肯定他的脸已经全涨红了,但宋绪明微微伸出的手是他无法拒绝的诱饵,他不禁上前半步,再次牵了上去。与宋绪明十指相扣,他的胃里好似装满蝴蝶。停车场空无一人——好在空无一人,否则谁都会以为他是个傻子,红着脸同手同脚地走路。

    他的头脑融化成一滩流速缓慢的水,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。一道劲风袭来,他迟钝地扭过头,只见一道银亮的锋刃径直刺来。在思考之前,林致已抬起手臂,挡在了宋绪明身前——他试图用手去抓住它。

    扑哧一声,掌心刺骨冰冷,他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黏糊糊的血液淌了满手,定睛看去,一把匕首已然穿透掌心,露出血淋淋的刀尖。林致竟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。